愿你敢爱如那年
前些天晚上和兄弟里则林去看了《匆匆那年》,散场后,我俩在寒风里站在马路边一人连着抽了两根烟,然后看着对方“哈哈哈”的大笑,没有一句对话。我们都曾有过一段将近七年的恋爱,从穿着肥皂清香味的校服到终于西装笔挺。那时还想着以后一定要牵着对方的手气势汹汹的回到母校告诉老师,谁说早恋就不会有结果。
如今只得感叹,人生中相见恨早的几率其实远远大于相见恨晚。
是年轻曾让我们义无反顾,倾尽所有,可到头来,或许也是败给了年轻。
有人说网剧比电影好看,有人说书更好看,我没有看过它们,这部电影是我第一次接触《匆匆那年》,而它带给我的触动远超过我的预期。
我不懂电影,只是觉得,能让人想起一些事的电影,就是部好电影。
大多数的我们,在感情突然终结的那一刻,其实都感受不到所谓的痛彻心扉,没有伤心亦无难过,只是心里好像被挖了个窟窿。
随着时间抚平后知后觉的痛楚,那个窟窿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扩大,而它所挖走的,便是记忆。人性本趋利避害,所感到不悦的既然无法改变,只得在潜意识中选择性遗忘。
明明知晓那是曾用整个青春筑建起的最美好的东西,可崩塌消亡后,就是怎么也记不起它原本的样子,就好像从未拥有过一样。
那些过去的画面从记忆边缘拉回,在脑海中纷飞后逐渐拼凑完整,就像失忆了很久,突然恢复了一点。
方茴说:“可能人总有点什么事,是想忘也忘不了的。”
我想起高一入学后的远足拉练,我走了将近30公里的路回到校广场,其他同学都累成狗,解散时我却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拔腿就跑,飞奔向操场。教学楼高层的学长学姐在窗户吹口哨喊加油“我操,这小子还能跑呢” “你看他,还边跑边笑呢,是不是傻了”我不知道那些是喝彩还是嘲讽,可当时我什么都不管,就是在众目睽睽下一边疯跑一边傻笑的冲向操场。我当时心里想的只有“就要见到你了”,你说好作为学姐等我回来要陪我在草坪上吃肯德基的辣翅,我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累。
想起高二那年,为你和高年级人打群架,在医院躺了一周,爸爸妈妈气得在床边语无伦次地骂我傻,班主任来看我时说幸亏你小子身体结实。可我像失聪一样,把脑袋钻进被窝里假装昏睡,拿出偷偷买的黑白手机,一个劲的给你发短信“不疼,真的” “当然值啊,我一个人撂倒了六七个呢”。
就像有人拨动了年轮的钟,往回转啊转。我又想起你穿着一身大红的连衣裙站在我眼前,手捧一大束玫瑰,我问“你买这个干吗,我一个男生怎么拿回班里。”你笑,“你就说是个死皮赖脸的追你的女孩偏要送给你的。”
那年你高中毕业,我念高三。你被家里强行送去了国外读大学,你消失了整整一个月,托朋友告诉我,别问了,她就是想跟你分手。
我翻出我们曾经每天作为交换日记的本子,连着一个月每晚都在上面写一篇你的坏话。鼻子太大,眼睛比我还小;公主脾气太严重以后肯定没法过;她或许从来没有像我爱她一样爱过我,别再犯傻逼了。
人家说,忘记一个人最快的方式,就是调动所有脑细胞把她想的又坏又丑。那年的我,深信不疑。 www.28non.com
可当两个月后,你让同学把我喊到教学楼的露台时,我看着你,足足愣了五分钟。你喊“抱我啊!”,我依然呆滞的像个弱智,缓缓伸出双臂“哦,那你过来啊。”你告诉我,你在国外绝食了快一周,以此威胁,妈妈终于妥协把你送回国念大学。你告诉我,你从奥克兰到北京为了快点再快点,连着飞了十六个小时,在香港毫不犹豫的转乘第一时间起程的危险的小飞机。
这是我们分开后,我第一次提起有关你的过去,也是最后一次。
因为,虽然是在想起,可也只是想起。
没有缅怀,没有悲落,再无遗恨。
我终于视你为平常,心中不再起任何波澜。
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对这段恋情充满了怨恨与困惑,在一起时那些回忆是根植到心里的幸福,分开后,却成了日夜折磨的刺。
我甚至开始怀疑爱情,屏蔽感情的流露,斩断所有相恋的可能性。
村上春树先生在一篇短小说中刻画过一个男主角。每当他感觉自己对一个人要由吸引变成喜欢时,便决绝的断掉联系;每当他与某个女孩太过靠近时,便会匆忙的逃离。他近乎偏执的信奉并坚持着他的人生哲学:一个人,一辈子只能爱三个人。
所以他从年少到中年,都在如稀世瑰宝般珍惜着自己的情感,简直就是吝啬。
那时的我还不懂这门哲学,认为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愚昧和懦弱。可后来再读起这篇小说时,却由衷的佩服男主角这份参透的聪慧。
感情,是人生里最大的易耗品。
年少时一次次无疾而终的倾其所有,结局也许是真的成为一个吝啬的人,再没有过深的爱与恨。
不想失望,所以不再对任何人寄予期望,不想失去,所以不再依赖任何人,害怕结束,所以避免了一切开始。到最后,学会的不是如何爱一个人,而是如何在爱里保护好自己。
或许人的感情真的是有限的吧,年少时倾注的太多消耗的过早,后来就会自然变的冷漠与防备,越来越难以感动,相信和去爱。
最大的遗憾不是错过最好的人,而是当你遇见他时,早已把最好的自己,消耗的所剩无几。
这些是过去的一年多里,始终徘徊在心里的感受。
可是,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在想啊,你看,赵烨结婚了,虽然娶得媳妇很猛很憨,可两个人站在一起时,脸上的幸福那么真实而平和。陈寻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热血不羁的毛头小伙,长成了一个成熟绅士的大男人,林嘉茉成为了时尚女神,还有那个国际高级知识份子乔燃,那个在法国大桥上回眸一笑,飘逸如仙女般的方茴。
他们跨越时间的长河成为了各自更好的自己,他们有天也都会和赵烨一样拥抱生命中的爱人。那些年少时匆匆结束的遗憾与悔恨,终会变得温煦与柔和,只是在追忆青春时,用来下碗烈酒。
电影放到中途时,屏幕上切过一行字幕:你努力过吗?
陈寻说:你可以打我,可以骂我,但你不能说我没努力过。
可我想问,他们每个人都真的努力过吗。
如果真的努力过,为什么方茴你在感受到恋情在消弱时,一个人悲伤那么久,却不肯站在陈寻面前试图补救。为什么明明相爱,却要用荒唐的自我伤害来作为最后的表达。
为什么乔燃你始终深爱,却从不敢追求方茴。就因为太平洋的距离吗,宁愿苦苦观望,也不愿飘洋过海来守护。
为什么林嘉茉你那么傻,不知道在有生之年遇见一个眼眸里只有一人的男孩,要用一生来珍惜。
为什么陈寻你在后悔的时候,只因年少时那些可笑的自尊和面子,不言悔恨。
而这些为什么,又有多少是我们也犯过的错,种下的因,也想问问自己,问问那年的你。
可他们和我们,都是真的努力过吧。
在那个只敢爱,却不懂如何经营爱的年龄,我们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努力着。
用固执作为深爱的解读,将伤害作为相爱的表达,还没来得及抵抗现实与流年,就因为一点误解匆匆丢戈弃甲。
不顾一切的喊着爱,却从不去明白爱里要有包容、担当与行动的付出。
这些字眼太沉甸甸了,年少时的肩膀只会逃离,不知扛起。
我们就是这样,明明是自己不知珍惜,不懂相爱,却要在感情破碎后,为自己筑建起一座悲伤的城墙,沉溺其中,怪着这个世界,怪着那些所谓不能再相信的爱情。
就像他们五人大学再相聚时,那场分崩离析,被赵烨怒然掀翻的酒桌一样,那些青春里的相信和美好,其实也是我们一手推翻,亲手破碎的。
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,不管多么荒唐的事物,只要被它加以冲刷与跨度,都会变得合乎情理,心安理得。
要用多久才能坦然面对,才能直视那些合乎情理中的真实因果,才能让自己真正承认后的心安理得。
要用多久,那些破碎过的、崩塌过的,才会被我们赋予存在和经历的意义。
手机里曾有个微信群,里面有我的三个发小和各自的恋人。两个三年,一个五年,一个七年。
那年,群里最常讨论的话题是哪对会先结婚,份子钱要准备多少。
可是到去年,这个微信群里只剩下一对恋人。再也没有新消息提醒,已是死群。
今年,我们几个发小和朋友再聚到一起喝酒时,提起过去的“嫂子、弟妹”时,大家只是相视一笑,平静讲述,再没有倾诉衷肠,但求宿醉。
臻子说:“其实啊,你们都是在恋爱里陪着彼此一起长大的。”
听到这句话时,心里就像某个堵住很久的阀门被打开了。那些堆积的不解与怨恨逐一释怀,那些总是卷土重来的悲愤,也从身体里散去。
是啊,其实我们都是在爱恋中陪着彼此一起长大的。
所有男人都是在女人的怀抱里长大的,他的狂傲,他的冷漠,他的稚气,他的不安分,皆是被一个女人用爱和时间慢慢抹去的。
而每个女孩也总是因为遇见某个男孩开始改变和成长。从剪着短发的假小子,变成长发飘飘的窈窕淑女;从娇惯蛮横的小公主,变成懂事温柔的大女人;从那个情绪化、不讲理、爱哭鼻子的小女生,变成做起家务干练娴熟,心里有着一本信手拈来的佳肴菜谱的准家庭主妇,坚强忍让的连自己都认不出。
后来啊,你为他磨平了棱角,他为你拔掉了身上的刺。只是你们转过身将彼此赠予了他人,为下一个陌生人做了美丽的嫁衣。
可我们都长大了。成为了更好的自己,更好的爱人。
终于在匆匆结束的那年,学会了再也不匆匆。
终于在匆匆开始的那年,懂得了如何去勇敢,如何去温柔,如何去包容,如何去担当。
终于明白,匆匆那年的我们总是迫不及待的去爱,可真的在一起后,就会忘记了小心翼翼的疼爱。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,可是要在内心最深刻的地方去珍惜,却很难。
总要经历失去才会懂得珍惜,总得彻底伤过一颗心,才能学会呵护另外一颗心。
有一天,你再想起他时不是沉默或哽咽,而是微笑淡然的讲述,那便是你在他那里得到的最好的成长。
这也是,那些崩塌过的、破碎过的,被我们赋予的最好意义。
如前文提到的,我也曾有段时间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认真的去爱一个人,再也不能如少年时一颗真心全盘托出。
可这一年中,我参加了一些旧友的婚礼。每次坐在台下我都会想,他、她以前可都是一次次被抛弃和欺骗伤透了心的,是最有资格不再相信感情的人,可现在却比旁人先收获了专属的幸福。